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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缠身

【短篇】海市监狱(短)

海市监狱

1

崎岖的山路一寸一寸地打磨着轮胎,颠簸着车厢,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这倒霉的监狱修在这么远的海市郊区白云山脚下的水库旁边,孟舆穿着一件鼠灰色条纹西装,套着里面的卡其色坎肩,领口翻得整整齐齐,他回想着今天的采访内容,在脑中回溯了一遍。隔着茶色的车窗玻璃,沿途的建筑物前都立有“禁止”等字样,隧道之中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裹挟着车身,黑暗骤然降临,又从一阵白光中生出,一旁是水库的围墙,能看到烈日之下波光粼粼的水面。

监狱的围墙建得极高,墙头一排排铁刺闪着寒光,两层铁门需要两道检查,司机把许可证和工作证给门卫一亮,车子嘟嘟一声通畅地驶进铁门,驻守的黑制服白靴子士兵,将铁门慢慢地推上。司机大哥说:“这些白腿子乌鸦打起枪来不像这会儿恭恭敬敬。”车子驶到车位处,孟舆从胸口的口袋里摸出用丝绒布袋装着的眼镜,用眼镜布擦拭了两下,架在来鼻梁上,手夹着材料和笔记,打开车门下车。

“孟老师,今天晚上我来接你。”

“好的谢谢。”

迎面走来一位高挑女士,身着制服筒靴,头发高高地盘起,碎发也用发油贴紧头皮,她说:“您就是国闻报来采访战犯的记者孟舆先生吧。”

“正是,正是。”孟舆礼貌地和这位女士握手,这位女士的力气很大,重重地握了两下。

“我是负责这里的主任恽平,为了确保您的安全,我们必须要全程监视犯人的一切行为,请配合我们。”

孟舆笑着说:“那是自然。”

他在恽平转身的时候,他的手向上抚过领口夹着的钢笔,墨绿色的,很漂亮。

恽平转过头说:“请把录音设备关闭。”

孟舆心中一荡,却也从容地从领口上取下那支钢笔,递给了恽平,恽平不客气地拿过钢笔,装进了透明塑料袋中,钢笔背面环口上微弱地反着光。这些记者总是很狡猾,能把黑的写成白的,乾坤颠倒,孟舆是业内有名的名记,采访过军区司令冯秉德,曝光其贪污养小姐,暗查过商界大亨朱承明,偷漏税做假账,元气大伤,股价大跌,恽平深知他颇有手段,现如今关押着的这位是在坦丁歼灭战中犯下滔天罪行的战犯威格勒国士兵瑟尔尼·罗恩斯。

坦丁国与海市毗邻,海市监狱位于海市城郊,主要用于关押死囚战犯,罪大恶极之辈的集合区,威格勒国对坦丁国发动侵略,建立殖民根据地,并在坦丁国发动民族主义清剿运动,持续半年之久,死亡的讯息无一日停止,死亡集中营每天都运出新鲜的尸体,新闻界大字宣称其为“资本主义世界的自我损耗”,以工业生产的形式完成大屠杀的目的,将杀人作为一种工业生产,高效率,低损耗,高利用,世界人道主义对其严厉谴责,就像孟舆说的,他们也就只会谴责罢了。

战争最终在世界多方力量的合力之下走向结束,中原国也因此伤了元气,支援部队死了过半,坦丁国当地斯坦威斯民族将近灭绝,幸存者寥寥无几,全世界都感慨战争的不幸和惨烈,和平组织也呼吁大众反对战争,珍爱和平。

国闻报编辑部决意也撰写一篇文稿以应时事,并以此慰藉本国伤亡士兵,孟舆说,不应只看表面现象,应探求深层原因。文稿标题已拟定。

“大屠杀的深层结构,海市监狱战犯口述”

副标题“珍爱和平,远离战争”。

2

瑟尔尼留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刘海齐眉,典型的威格勒民族长相,穿着白色的死囚服,手里持着一个搪瓷茶杯,深邃的眼窝里是一圈憔悴的黑气,有些忧郁。

孟舆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隔着铁丝网,瑟尔尼低着头,只是用眼神胆怯地向上觑着他。

孟舆说:“你好,我是中原国国闻报的记者孟舆。”

瑟尔尼没想到这位黑发黑瞳的中原国男人的发音这么标准,他只是抬起头,并没有说话,死期将至,谁也不会太乐观。

从战犯口中套话确实不容易。

孟舆说:“我以前去过威格勒留学,那里的天气很好,只是下雨很多,那里有一座火山公园,来留学的学生都会去参观,因为那里是威格勒国总统宣誓上任的地方,具有政治意义。”

瑟尔尼说:“是啊。”他的眉头皱了皱,威格勒的总统先生就在火山公园宣誓上任,并提出了威格勒民族的第一宣言。“你想从我身上问些什么?”

“别紧张,并不是什么军事机密,政治问题,不过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生活。”

瑟尔尼用眼镜瞧了瞧监控摄像头,在孟舆眼前摆了摆自己手上的铁镣铐,和手里的搪瓷茶杯,上面用红色的搪瓷喜庆地描着一只红光灿烂的大公鸡,入乡随俗。或许他刚刚刷完牙,就被拉来做这种看上去毫无疑义的采访,心中有些烦躁和不悦,一个罪大恶极的战犯,在人民眼里,是脱离于大众生活的,只有罄竹难书罪名的一个典型案例,谈资,抽象的化身,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国家杀了很多人,而他的国家在做出了大屠杀的错误决定之后又战败了。

恽平对他说:“孟先生,您只有两个小时时间。”她拍了拍孟舆的肩膀,拉开门站在了走廊之间,在腕表上设定了时间,从腰间抽出一包烟来,古法的木质火折用嘴吹后将烟点燃,在几十年前,贵族中的先生太太常常用这种方法抽水烟,如今又兴了,所谓复古主义。

“罗恩斯先生,我想您是误会我了,我并非让您去回忆那些您不愿意回忆的战场遭际,只不过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生活,您大可以把这次会谈看作是以此亲密的私人友好会谈。”

“这样啊,很久没有人和我谈到‘友好’了,就连我的那些狱友都觉得我罪大恶极。”瑟尔尼笑了,他的笑比不笑还难看,“能让那边的那位女士给我抽根烟吗?”

孟舆站起来,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包烟,用纸慢慢的把烟丝卷成一条旱烟,“劳驾,打火机。”一旁的狱卒把打火机递给孟舆,孟舆将烟点燃,又递给了瑟尔尼。瑟尔尼艰难的用带着镣铐的手臂向前探身,用两指夹住烟卷,他将头猛地向下一吸,宛若潜水者的猛然下潜。孟舆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脑门的轻微谢顶。

一股烟味从铁栏杆铁钢丝之间穿过,白色的蒙住了孟舆的视线。烟似乎使他片刻清醒起来,瑟尔尼的精神像被人从水里猛然拎起,吐出了胸腔的残水。

他说,这要从我和我妻子相遇说起。

3

瑟尔尼和玛格丽娜那时都是威格勒军官学校的学生,玛格丽娜是铁娘子军的队长,身材微胖,皮肤雪白,和瑟尔尼一样都是威格勒民族的典型样貌。

“她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光彩照人,所有男人的眼光都被她吸引住了,她却唯独看上了我,沉默寡言,成绩平庸。”

在革命的时候,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拉着瑟尔尼跑遍威格勒大小街道,把写着政党宣言的宣传报纸贴满了墙壁,瑟尔尼为她的勇气和风风火火的魄力所倾倒了,在结婚之后总是维持着一个敦厚老实的好丈夫的形象,就连那两个可爱的孩子,几乎都是他带大的,而他的妻子负责每天穿着精干的制服,提着牛皮单肩包,脸上扑着粉,浆果色的口红衬得她格外精神。邻居的太太给罗恩斯一家送浆果甜派时说:“罗恩斯太太真是闲不住的个性。”

说到这里,瑟尔尼显露出极为悔恨的表情,他说:“我真是一个极为懦弱的男人。”

那是坦丁国与威格勒国交火的开端。

瑟尔尼同玛格丽娜去镇上的银行取钱。两个蒙面的坦丁国人举着手枪,浑身上下绑着炸弹,对着银行的玻璃门猛地射击。玻璃的碎片朝四面八方炸去,临近玻璃门的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声,扑倒在地,血流如注,如狗爬一般在地上挣扎,周围的人四散逃开,场面混乱不堪。玛格丽娜和瑟尔尼在军官学校接受过专业训练,知道这样的情况应当怎样处理。而当玛格丽娜拨通了紧急号码寻求支援的时候,瑟尔尼的裤子早就湿了一片,双腿吓得哆嗦不止,尿液从挡下湿淋淋地滴落在地。

用手无助地扶在门板上,任凭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滑下去,直至屁股落到地面上,还能感到湿淋淋的水,像血一样沾满了自己的手掌,好像自己已经死了。

“我至今还记得她那厌恶无比的眼神。”

“可是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只想逃跑。我在想,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降临在自己的身上,为什么要让我毫无准备的面对这一切?”

玛格丽娜说:“我没有想到,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亲,是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似乎是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事故,让瑟尔尼显露出他性格中懦弱无能胆怯的一面,如果没有这一个事故,她似乎还能继续沉溺于她的幸福幻想之中,永远不知道这胆怯的一面与他原本的品质之间并不是对立存在,而是共同存在于一个个体之中。在此之前,甚至瑟尔尼自己也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是这样的胆小而怯懦,自卑而自私。

“没有人经得起考验。”瑟尔尼认真地说,“在死亡面前,没有人不会害怕,哪怕我现在穿上了死囚服,看上去如此坦然地和一位中原国的记者进行对话,可是我几乎每天都因为被迫近的死亡所折磨彻夜无法入眠。”

自从那一刻开始,玛格丽娜和他便有了一道很深的隔阂。大大小小的摩擦和争执就像藤蔓一样从这道裂缝中疯长起来,牢牢地牵扯这这座幸福房屋的根基,不停地摇动致使其坍塌变形。

“不过,我开始想,人的两面性放在一个国家上也好像同样适用。”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大屠杀执行者都是泯灭良心的刽子手,心理变态的疯子,原始欲望无法控制无法自拔的杀人狂魔。

绝大多数士兵都是行为举动正常的正常人,只有极少数心理变态的刽子手,以折磨残害为乐,成了那些臭名昭著的战犯。一群只凭借原始欲望杀人屠戮的疯子,怎么可以和精密射击的官僚政治机器相抗衡,其杀伤力破坏范围必定是后者更强。或许也有这样的战犯,因为环境的因素,唤醒了一个正常人的原始恶性,间接地体现了人性本恶的思想,这样的论调也在社会上颇有追随者。

大屠杀是一个文明的另一面而非对立面,文明不只是美妙艺术的集合体,政治结构的传承性,同样也包括着杀戮和黑暗,死亡和生存。

4

“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拥有非凡的天赋。”瑟尔尼话语间似乎还有些得意,“总司令曾经接见过我,夸我设计的工具精巧得当,富有效率。”

孟舆说:“在杀人方面的效率吗?”

瑟尔尼苦笑道:“我们当时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了杀人的凶手,我们眼前看不到尸体和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只觉得我们在为军队设计武器,帮助自己的国家赢得战争的胜利。”

孟舆携带的墨绿色皮面的笔记本上已经整整记了几页。

恽平又突然凑过来说:“你好像很喜欢绿色。”

孟舆说:“没想到海市监狱的恽主任这样八卦。”

“没有。”恽平斩钉截铁地落下这句话,又像巡逻一样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后来,我和我的妻子离了婚,两个孩子也被她带走,我便更加潜心地在军队中为大屠杀作准备,总司令说,我所表现出的积极性,就像个疯子。我自己也不知道,原来我有这样的价值,和这样的能力。”

那时是坦丁国和威格勒国共同的冬天,威格勒的人民只觉得冷,吐出的气是战胜国的骄傲,坦丁国斯坦威斯民族人民却觉得身处炼狱。

首先是歧视政策。

斯坦威斯人晚上五点后不得上街,斯坦威斯人不得进入大型广场,斯坦威斯人不得在威格勒人店铺进行消费,威格勒人有权奴役斯坦威斯人......

威格勒政府高层原本决定将所有斯坦威斯人驱逐出他们的中原国的殖民地居住,中原国殖民地尚未稳固,坦丁本国内暴乱尚未真正平息,国家机器不堪重负,无法完成迁徙计划。因此他们选择了对斯坦威斯民族最为直接的肉体的完全消灭,即大屠杀。

瑟尔尼说:“这并非是原始凶性的爆发,而是完全处于理性的计算所得出的最具有效率的解决方法,比起残忍的虐杀,他们或许也更愿意配合我们,完成快速的,没有附加痛苦的死亡。我们将毒气室称为‘浴室’,那些饥寒交迫的斯坦威斯人迫不及待地登上去往集中营的卡车,他们都想好好地洗一澡,威格勒的冬天真冷啊。”

这些都是瑟尔尼的设计,他是国家光荣的建筑设计师,他把大屠杀的机器设计得完美无缺,他在几千米外的营帐之中,敲动着键盘,一张一张干净的草图便生成了,而几千米外的集中营内,一车一车的斯坦威斯人被运送进他所设计的草图中的机器之中,进行着流水线般的快速死亡,快速运出,火化的黑烟弥漫在坦丁国的上空,一开始大家只觉得最近的天总是阴沉不见光,是否是要下暴风雨的前兆。那些黑烟中只尽是人体血肉肌肤组织的碳化飞升,始作俑者,威格勒国的司令正在坦丁国举世闻名的葡萄酒窖中开瓶庆贺胜利,他的身边就是瑟尔尼,他谦恭地端着葡萄酒杯,红紫色的液体如绸缎般在酒杯中曳出丝滑的质感。

“总司令很抬举我,甚至连我的妻子,不,我的前妻玛格丽娜,也在军队中工作,也升了军衔,我看到她在殴打那些无辜又漂亮的斯坦威斯女人,她原来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她是这样的魔女,你可以去看看她,她也在监狱里,不过死得要比我早些。”

总司令问他:“你觉得那些斯坦威斯人可怜吗?”

瑟尔尼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的那几张草图,已经造成了几十万人的死亡,他却连一个死人都会害怕,他说,我甚至不敢杀一只小白老鼠,可是我却接受了杀人,一切都是在欺骗自己的假象,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妻子玛格丽娜比自己更加罪孽深重,她虐杀的那几个无辜女人,对他不知如何憎恶痛恨,死的时候是如何的痛苦难耐,鲜血是怎样流了一地,他光是想象就觉得胃中翻腾不止,冷汗从背后渗出。

红酒杯脱手落在地上,总司令用转过头看向他,淡淡地微笑,尽是戏谑。始作俑者,借刀杀人,而他也是那一种人了。

孟舆握着笔速记着,他觉得这些信息足够他写一篇长报道。

他说:“这要怎么讲?”

瑟尔尼说:“打个比方,你能够亲手用刀杀一个人吗?”

“我不能。”

“你能欺骗自己,你是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执行命令,带着使命去做这件事吗?”

孟舆说:“如果国家机器对士兵的精神洗脑达到一定程度,或许的确可以。不过也很难做到心中没有障碍地去做这件事。”

“如果给你一管带狙的枪,在远距离下射杀一个敌方的间谍。我相信你的心里抵触情绪会少很多。”

瑟尔尼接着说:“工业文明给大屠杀提供了得以滋长的温床,没有人拿起屠刀,甚至不需要狙击枪,你只需要勾勒出草图,另外一些人负责在毒气室上施放毒气,另一些人负责处理尸体,几乎是所有正常的人,都能克服原始的同理心,顺利的,快速的完成这些阶段任务,他们不必亲眼看到死亡,他们只需要执行命令,他们可以欺骗自己,我没有杀人。”

孟舆说:“如果你不是一个战犯,你或许会成为一个很好的社会观察者。”

“是吗?”瑟尔尼抽了一口烟,尽管那支烟已经被他拧得汗湿而扁平,没有了红色的火星,只是半截灭了的烟草,“我们不过是国家官僚机器运行中一个微小的零件。”

似乎是如饥似渴般,用舌头吮吸着烟草,想要麻痹着自己。

恽平走来,抬起手腕,指着她的手表,说:“时间到了,孟先生,把罗恩斯带下去吧。”

瑟尔尼身后的狱卒将他双手反绑在背后,打开了他身后的铁门,将他押送着进了去。

5

孟舆推了推眼镜,满意地抱着他的一叠素材,看来今天有了不错的素材。

已经是傍晚了,到了吃晚饭的时候,监狱里也开始放饭,恽平破例带他参观了监狱内部,隔着铁栏杆,他看到瑟尔尼和其他的囚犯一样,手持着饭碗,排着队打饭,有人莽撞地插队到他前面,他默默地隐忍不言,只是攥紧了拳头,就如同过去一样,拥有着怯弱的心理,脆弱地回避着死亡,却亲手间接杀死了几十万人。

非常时期,有非常之人,更有非常手段。像所有社会机构一样,海市监狱也向外界显露出不苛待犯人,友好透明开放的现象,恽平笑着说,如果方便也随意写上几笔。他当然知道,只要国家机器正运行着,一切都不会改变,大屠杀也是一样,它的无序,混乱,破碎,是它的表象,这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是一个缺陷,是一个所有机构,所有现代性机器,都不想面对,但都无一例外地显露出的缺陷。

我们真应该好好思考这背后的制度原因。

孟舆站在夕阳下,他觉得今天的夕阳好像不像原来那么美,原来他总觉得夕阳像是太阳的回光返照,把一切的美好都宣泄在天幕之上,而今天的太阳则泻出一种疲惫和无力,把手臂无力地摊散在水库的水面上,把身体的一切部分都融化在天空的各处,是斑斓的血和汗。

司机开着车来了,孟舆上了车,司机说:“孟老师今天挺累哈。”

孟舆随意地“啊”了一声。

“孟老师平时眼镜一滑下去就推,现在都快滑下去了,都仍凭他挂着,我看着都难受。”

孟舆这才意识到,他的镜框将视野分为了两块。

车子依旧在崎岖不平的小路上行驶着,眼看着海市监狱离自己越来越遥远,车后扬起的尘土和尾气在空气中散开,突然身后有似有一声巨响,荡着回响。向后远远望去,遥远的地平线处似乎又有硝烟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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